【秦王府】正厅

亭台楼阁

齐嚣

永昌十三年    七月

【永昌十三年五月，楚王坐镇边关，大败突厥。突厥可汗请降，同时，遣使招和亲。】

【一时间，楚王声明远博，风头无俩。嚣在悦余，亦不觉忧。既说所败，又忧楚王风头盛，危己之太子高位。】

【然，当突厥随团至长安，齐嚣始知之，乃其所求尚者可能是一母之亲妹永宁公主齐持珺。】

【其实，齐嚣之于此妹也无深情。突厥若请尚我朝嫡长公主，则彩礼可计也。】

【翌日，齐嚣乘马如秦王府。一建构伟宅邸前，蹲二张牙舞爪、神猛狮，奕若生。大宅朱漆门，门上茶杯铜钉有光，门额作“秦王府”三金漆大字。】

【齐骅虽前为父皇所爱，而双腿伤，终日坐于轮上，至于连早朝也免。于今所为，嚣不屑与之为谋，而幸血亲，又不得不来也。】

兄，今早朝突厥使扬言求娶永宁公主事，汝知之乎？

齐骅

【前几日有雨，身上旧伤多有些难忍，便特向父皇求了几日清闲，免了早朝，不过并非前朝之事便一无所知。昨日下朝后，岳丈便已来过府上，将朝中之事逐一说给我听。往日岳丈与我同在吏部，虽和亲之事多为礼部操心，但毕竟事涉突厥，自是分外关心。】

【往前不过三五年，突厥屡屡犯边，不知这突厥人是能屈能伸，还是毫不在意，输了便是来求和，赢了便是一番掠夺，还有那判去突厥的仝杭……】

【饮了口茶水，望向窗外花园，种在窗外的桂花树已是郁郁葱葱，投下一片阴影来，透过树冠往外去，一道院墙将院内院外隔成两个世界，就仿佛自己与那曾经唾手可得的位置。】

【摇了摇头，将一些莫名的愁绪撇出脑海，靠在椅背上闭目凝思突厥和亲之事 ，尚未有一会儿，下人来报，皇太子来访。挑了挑眉，不知他今日来此所为何事，总不会是来关爱一下他身有残疾的兄长。挥了挥手，让下人带他进来。】

【待他进了正厅，正欲开口唤他，却被他扬声打断，微微蹙了蹙眉，听他后言。而他之所言，听来亦是怪异，伸手揉了揉眉，缓声开口。】

朝中之事略知一二，不过，这就定了永宁了？

【昨日岳丈来府上未曾提到此处，依父皇的性子，当不会定的这么快。】

齐嚣

【素窗棂楣旁，盆清令兰正开。屋宇侧，尚有巨木屏，勾引著江河与星辰，】

不意兄已多日不朝参，朝堂事亦如之。

【齐嚣此语不过为试齐骅。意其不视朝，听其山川而已。】

父皇实未安，但永宁公主，最为宜。

【永宁虽非皇女之年最长，而崇安既配，于诸宜龄公主中，永宁为宜。加嫡女，为突厥所求尚妻夫人正宜也。】

若诚为永宁之言，兄亦甚矣，汝其知突厥何资也？

【突厥之败，择和亲以宁，固宜卑伏。而永宁又我朝嫡长公主，两位缘所在，所求不易也。 】

【清风悠然穿秦府内院斋，带动檐际琉璃铃，其声清爽，回荡优柔之余韵，室内一寂无声。】

齐骅

【听其提起朝堂之事，本欲开口，但想着这其中弯弯绕绕皆与他无关，便也不想多说。当年的事、父皇许下的安抚、朝中的势力的变动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他封王之前的事了，不必多提。】

【看着眼前这个弟弟，听他说出“永安公主最为宜”的话语，心沉了下来。永安，我们的小妹妹，她虽不似崇安贤淑稳重，但活泼明媚，惹人喜爱，她也是被我们同母后宠着长大，怎的到他这里就只剩下“最宜”、“何资”了？】

【事情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的模样的？当年尚未封王之时，还尊得一副兄友弟恭，知他心高气盛，但我毕竟是长子，照顾弟、妹皆是应当之事，我自诩对延舒端得友善，亦是对他有几分了解，怎得自我出事之后，未多精力关照到他，他如今已是这副模样了？】

【兄弟二人如今已经是这副陌生的模样了吗？】

【再言突厥之事，永昌九年十年时，便是归降又反叛，若非忧幽、朔二州之兵力，及仝杭反贼，又怎容得他们为所欲为？如今不过败家之犬，想来和亲便算了，还要嫁出大齐的嫡公主，这是要将大齐的脸面往地上扔吗！】

【想及此处，胸中憋闷，气血上涌，不住掩唇，咳嗽数声才堪堪缓过神来。】

【往后靠上椅背，闭目片刻，见他也不言语，还是缓缓开口道】

永宁，持珺，你就这么想把她嫁出去吗？

齐嚣

【齐骅言得，使齐嚣觉有稚。眉轻抬，露不悦】

永宁，一母同胞之妹，为我欲使远诣突厥和亲乎！

【永宁虽贵为公主，天之娇女，终是女流之辈，终当嫁人。至于嫁者，则各归其命矣。观我朝及前朝，若崇安者留于长安者有几。】

【欲冠冠弁，必承其重。既有天女之荣，总归必舍之。】

若突厥固求娶永宁乎，父皇不为敦大体，从而许之？

【虽破突厥，施之多费。短期岁月，若突厥卷土重来，而不能堪。】

【更况，久处战乱之地北境之民，惟和平，然后能令之息，庶令之安乐，我朝益大矣。】

齐骅

【听他义正严词的愤慨之语，只觉太过冷血，是，身居高位难免利益交换，至亲皆可为砝码，就如同我们兄弟，也不过是父皇拿来权衡用的罢了。】

【但如今且不说和亲之事是突厥有求于大齐，其中条件当以我等为主，更何况对方并未指名道姓，为何要上赶着将自己的亲妹妹拱手让出。】

【和亲或势在必行，但亦应周全考虑，可得到些什么，又该付出些什么，再加此次三弟得胜而归，权衡其中利弊，再给出方案，这才是现下应当做的，而不是将大齐的嫡公主就这么拱手送出！】

【一时间我竟不知他到底是未想清楚，还是不屑同我说这些，只觉自他当上太子以来，兄弟二人的嫌隙已是越来越大，曾经跟在身后的皇弟早已站去了对立面，如此看来，当有一日刀剑相向也未尝不能。】

若你真如此想，便直接去同父皇说，何必在此与我多费口舌。

【难耐地揉了揉眉间，挥手让槐朝推我离开。】

今日我乏了，不能招待太子殿下，殿下请回吧。

【说罢示意槐朝推我离开。身后只听一声甩袖，侧了侧脸，但终未回头，由着下人将他引出府去。】

==============结==============

齐骅

==========永昌十三年七月==========

【前两日二弟来过府上，张口闭口就是让永宁去和亲之事，最终兄弟二人不欢而散，这两天总是惦念着，与琇莹谈过后，让她去宫里探探母妃的口风，而自己，便打算先从三弟这问问这和亲一事究竟如何。】

【写了请帖让人送去楚王府上，约他来此小聚，本当时去他府上为他庆贺，但想来他当能体谅一下为兄这不便行走的身子吧。】

【晌午过后，算算人该来了，让人布了茶点，捧了一本《齐民要术》在正厅中看，不多时，便有人来传，楚王来了。】

【相互招呼过，引人入座，给他递上一块糕点，开口道】

三弟大捷而归，未能前去相迎，如今还要劳你来我府上探望，是大哥的不是。

【看着他挺拔的身子，感慨般叹一口气】

想来我们的镇北将军当是意气奋发，英勇非常。此去幽州一路山穷水远，想必吃了不少苦吧。

【又想到他回京之时传出的被行刺的消息，忧心问道】

听闻此次回程有宵小之徒妄图伤你，可有什么事？那贼人是否抓住了？

齐肃

【秦王的请帖是中午到的，送贴过来的小厮还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一旁，似是要等我地答复。于是，便将请帖交给了老萧，吩咐他准备那匹突厥带回来被我称作“小乌”的黑马】

你且去回报，我片刻便来——

【不多时，我孤身一人骑着马，行至秦王府前，马蹄叩在乌黑锃亮的青砖石上，发出清脆好听的“哒哒”声。我用手笼住了马络头，等它府门一开，出来一行人，这才俯下身贴着马鬃，轻轻抚了抚它的两颊，然后下马，将它交给了秦王府的小厮——】

【步入厅堂，我尚不及问候，抱拳拱手中便被秦王热情地引入了座中，一连串地赞叹和问候更是令我应接不暇，有些不知所措地笑着答道】


倒也不算什么苦，就是天高路远，时间久了，多少有些想念长安的父皇和兄弟们。


【接来的糕点在这时被我整个塞入了口中，他看我时彷佛从前小时候，我咀嚼着又是一笑，像是出了丑态，语态轻松地继续回道】


前几日四弟也问我贼人的事，我皆如实相告，那伙人行事诡谲，计划周密，不像是一般绿林，又没留下什么线索，我是真不知来历了——

齐骅

慢点吃，你这喜欢抓起就往嘴里塞的习惯还是这样，喝口茶吧。

【毕竟坐着轮椅不甚方便，让槐朝给他满上一杯茶，示意他吃的别那么急，再端起自己的，浅品两口。】

【再听他后言，却是吃惊抬头，手上的茶杯都一下砸在了桌上。】

什么？

【近几日身体不适，未去朝上也未进宫，外面的消息不过只言片语，有些事毕竟手伸不了那么长。与三弟有关的事，也仅知他归程遭伏，但成功脱身，再具体的便没那么清楚了，本以为不过绿林宵小，却没想是这样。】

【他方才的话让我想到那八年前的祸事，行事诡谲、计划周密、不似一般绿林。当年之事外人只知我坠马遭马践踏，当时的危急却不愿再去想。而后父皇自是料理了那群人，但于我而言，一切既已失去，便是终身的遗憾。】

【想及此事，面上的表情都有一瞬的控制不住，本是无知无觉的双腿，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感到了刺痛，一手放在腿上紧紧抓着膝盖，片刻，才缓缓松开手，开口道】

三弟，我知你已是上过战场，不畏生死，但……明枪易躲，暗箭难防，有些事不能到为兄这样才知后悔。

【叹了一口气，垂目敛眉，复而又抬头望他，道】

若是有用的来的人，便去查一查吧，别让燕妃与父皇担心了。